以红旗渠为题材的书汗牛充栋。最近,山西平顺县作家申树凤的著作《红旗渠源头的故事》(以下简称《渠源》)一书,却从崭新的视角,为我们呈现了不一样的红旗渠故事。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困难、最激情燃烧的岁月里,逆行上马的大型引水工程红旗渠,当今的知名度和涵盖的红色基因已经远远超越了其工程的艰难程度。
修建红旗渠难不难?真难!可她竟奇迹般得以成功,让浊漳乖乖改道,顺从地爬上太行山腰,呈现给世界一条震撼心灵的蓝色飘带,让林州的山水人文豁然向世界敞开了胸怀。
浊漳河,亿万年在造物主造就的沟谷里流淌。人们乐见它的滋润,无奈它的任性,恐惧它的肆虐,被动地接受它的放荡不羁……有过思考,有过畅想,有过试探,但要么望河兴叹无所作为,要么小打小闹隔靴搔痒,要么虎头蛇尾铩羽告终。总而言之,它总是按照上天的安排,悠然自得地在属于它的领地里头也不扭一扭地扬长东去,它傲视芸芸众生:嘿,别看你们屡屡折腾,休想从根本上改变我。否则,只会败得一次比一次惨!
它何曾料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林县人,竟敢高喊着“让太行山低头,让浊漳河听用”的口号,誓要“重新安排河山”,打响了“引漳入林”修建红旗渠的攻坚战!
这场战役,史无前例。尽管此前林县人在打旱井、建库塘、引山泉方面下了不小力气,练了拳脚,攒了诀窍,强了意志,但在海拔数百米的太行山悬崖峭壁上兴建每秒20多立方米流量的大渠,就连积极推动这一工程的以杨贵为首的林县县委一班人也捏着一把汗。难怪杨贵会说出“一旦红旗渠修不成,我就从太行山上跳下去向林县人民谢罪”的极其苍凉悲壮的话语。
新世纪出生的青年一代一定难以理解,如此艰巨的、被许多人认为不可能的事,却在老一辈手里,凭着一锤一钎等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工具,硬是成功地抠出了一条“天河”!这工程,何其伟哉!这气概,何其壮哉!
创造这一奇迹,绝不是凭空想象,也不是盲目乱干,林州人遵循着“天时地利人和”的规律,与邻为善、与邻携手,才及时抓住了这一历史契机!这其中,尤以“林平一家亲”最为显著。
《渠源》一书中,列举了1960年《平顺资料汇编》:这五十四公里河段,“平时流量20立方米每秒,枯水季节也不下12立方米每秒,全年过境水量8亿立方米,自然落差250米。据县志记载,浊漳河洪期最大流量达到3200立方米每秒。”这组数据,何等诱人!
《渠源》借助《资料汇编》一口气叙述了拟建的6座电站后,还颇富文学口吻地描绘道:如果这一规划得以实现,“不仅能使全县工农业生产用上电,就连我们的日常生活也能用上电。到那时,高山喷水花,遍地清水流;处处稻花香,漳河汽轮游……”这和林县当年“渠道网山头,清水遍地流。走的林阴道,苹果碰破头……”的愿景何其相像!
可是,河南省委、林县县委商请山西省委、平顺县委,站在“全国一盘棋”的历史高位,做出允许红旗渠在侯壁断下截流引水的令人荡气回肠的决策时,时任平顺县委书记李琳同志说的好:“全国一盘棋,是说我们进行经济建设必须从全国这个整体和大局出发,要求相关部门把国民经济看作一个有机的统一体,看作一盘棋,无论横车跃马,还是飞卒走象,甚至丢卒保车,都要从全局来衡量……都要识大体、顾大局,统一安排,统一部署。”
林平一家亲,亲就亲在干事上,亲就亲在落实上。两县人民携手促成了红旗渠!
林州境内,自古号称有漳、洹、淇、淅四条主要河流。但洹河、淅河为季节性河流;北边的漳河从低洼处擦境东去;唯一所剩的淇河倒是四季流淌,可也是因为“全国一盘棋”的缘故,地处上游的林州人,不得不忍疼割爱,把大家踊跃捐款、满怀激情上马的金牛山水库工程戛然停掉,让利于鹤壁的盘石头水库。
不仅如此,盘石头水库蓄水后,淹没区涉及林州临淇镇、五龙镇多个村庄。这些村的百姓不得不搬迁或后靠,舍弃世世代代生活的故土。即便像五龙镇河头村那样,村庄悉数拆除,人们也始终一诺千金!
平顺县,是山西省东南部的一个独立的行政单元。区划上,它与河南不相隶属;级别上,它与林县平起平坐;利益上,它与林县相对独立。红旗渠总干渠70.6公里,有近20公里在平顺境内,要开山放炮,要占地毁树,要筑坝截流,得多大的动静!
这些问题,平顺的各级干部、沿线的乡里乡亲,把林县的事当自己的事,和林县引漳入林大军共同起舞。《渠源》清楚地记述着许多令人泪目的故事:
27岁的村民崔群生是渠源所在的崔家拐村人,母亲早逝,父亲在石城公社木业社上工。他娶了媳妇,尚无孩子,小两口儿都在新上马的侯壁电站上工,听了公社、大队号召腾房的广播,没等干部上门催促,早已将被子叠好放进板箱,锅碗瓢盆往一块儿一摞,就把一串钥匙交给了林县任村公社打前站的桑姓负责人。老桑提出崔家的后场小院拟做工地灶房,就是供几百号人出入的角门有些窄小,要是拆除旁边一间饭棚就好了。崔群生爽快地答应了,老桑感激地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事情往往就那么无巧不成书。林县修渠民工入住一个来月,崔群生父亲捎信说自己感冒了。他赶到石城木业社才知道,父亲已经躺倒好几天。崔群生请医生给父亲看过病,到卫生院取了中药,向木业社领导请了假,想让父亲回家住一段,好方便给父亲熬制汤药。
可回家一看,修渠民工的工具、物品摆满了院子,家里能住人的地方早已满满当当,身为主人的他们,反而无处安身。这可让崔群生犯了难。
躺在东屋地铺上的民工病号发现后,叫来了负责人老桑,让民工的地铺往两边挤一挤,腾出一块地方,崔群生父子俩这才安顿下来。
王家庄公社的王家庄村,200多户的村子突然间涌进来一万多人,全村腾出230多间房子都远不够用。王增礼家5口人挤到马棚里。王振贤家老少7口挤进一间小房子。村党支部书记王国英腾了楼下腾楼上,一家收住了20多个民工。
……
《渠源》一书,用大量笔墨描述了红旗渠修建过程中,林平两地人民结下的深情厚谊,很有画面感,饱含真挚的歌颂和赞美。这里,有林县哺乳期媳妇甘做房东家抱养婴儿奶娘,结下世代亲缘的佳话,有林县战地剧团演员应房东恳求被认作干女儿的美谈,也有被房东老人看中,与房东家女儿结为伉俪的喜事……
总而言之,《渠源》通过一条大渠、一座大坝、一个源头,把林州、平顺紧紧纽在一起,把渠源接水和渠道输水紧紧纽在一起,把两地人民的利益、两地人民的情感紧紧纽在一起。通过点点滴滴、或大或小的经历和事例,让人心悦诚服地感悟“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的微言大义,永远铭记林平一家亲的深厚情谊!(李启昌)